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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 林宸回來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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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天氣特別好,陽光和煦沒有風。狗剩打量眼前這位金發美女,眼珠子倒是褐色的,此刻蒙上了一層思索的迷霧,迷迷蒙蒙的,倒好像一只在冬日暖陽裏打盹的貓。他用勺子攪了攪眼前的咖啡杯,端起來抿了一口。事情都說完了,有點口幹。

“我恐怕幫不了您太多……”雷奧妮終於發話了。這個狗剩也能理解,基層小警員,能力有限。他能聽出話外的意思,那就是從此對他可以睜眼閉眼,不再追究其身份的問題。

“謝謝!”

“沒什麽!”雷奧妮聳聳肩,“其實我執勤的時候經常會看到沒有身份的人,但是……”她撇撇嘴,何必和這些辛勤工作老實本分的蕓蕓眾生過不去呢,他們又沒妨礙到誰。

雷奧妮突然問Paul面包房的侍者要了一支筆,在餐巾紙上寫了一個號碼,“我的一個朋友,是研究創傷後心理恢覆的心理專家,如果有空你可以跟他約會見見,也許能解決一些你的問題。”

狗剩再次道謝,把餐巾紙收了起來,他也知道,這是不可能的,家裏那位管賬的絕不會再拿錢給他去做心理咨詢,小氣娘兒們,不知道今天面試怎麽樣了。狗剩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。

“想起你的夥伴了嗎?”雷奧妮看著他的表情問,“為什麽突然笑了?”

“我笑了嗎?”狗剩反問。

早餐並沒有花銷太多,送走雷奧妮之後,狗剩伸手在口袋裏,默默地數著剩下的錢,他決定都花出去,於是他沿著大街慢慢地走,順便看看街邊的櫥窗和廣告牌,感覺自己是一個自由人。

打折季快到了,無數商家正在憋足了勁兒打廣告,有的已經提前開始對老主顧有變相的打折優惠。狗剩在想,蘇錯喜歡什麽呢?他信步走到了EURALILLE的商業中心。蘇錯的學校就在樓上,她大概正在面試,被那些評審團的人裹上面醬,放在鍋裏兩面煎。想到這裏,他又忍不住好笑起來。

今天不是周末,打折也沒有正式開始,逛店的人不多,大部分是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,像他這樣游手好閑的壯年男子還真少見。他以批判的眼光看了幾家首飾店的東西,太小氣,於是又轉到大街上,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小巷,他的眼睛餘光被什麽東西吸引了,於是他倒退著走回去。

櫥窗裏精致的盒子裏襯著黑色的絨布,一串又圓又大的珍珠在上面熠熠生光,毫無瑕疵。狗剩記起來這家店他和蘇錯曾經路過一次。蘇錯對於這串珍珠表示嗤之以鼻,說感覺像一串假的,看到價錢後又吐了吐舌頭,將近6000歐,真正大溪地出品,每一顆都飽滿渾圓,而且大小一般並無二致。蘇錯說,比起珍珠和鉆石,她更喜歡五顏六色的小石頭,比如TRES OR的紅色綠色藍色和紫色的水晶,價格便宜量又足,色彩絢麗又好看。對於這種品味狗剩表示嗤之以鼻。

“如果一定要說到品味的話,在大數據上,價錢越高的品味就越高。”狗剩當時教訓她。

沒想到她竟然用小王子裏的段子來回答,“你們大人就是這樣,只認識錢。如果我說有一座漂亮的房子,有白色的墻和紅色的屋頂,周圍開滿了天竺葵,你們一定會無動於衷。如果我們說,那裏有一座價值一千萬歐的房子,你們就會說,天哪,多漂亮的房子!”

說得他居然一時無言以對。這是個什麽女孩,平時把一分錢看得比磨盤還重,竟然還敢嘲笑幾千歐的首飾的品味。

狗剩搖搖頭,又拐回到市中心,乘電梯到了高商學校的門口,在那裏站著。果然不出意料,十分鐘以後,一臉沮喪的蘇錯和一群放學的學生一起出了校門。

看見狗剩她一楞,然後一臉見到親人般的表情撲了過來,“狗剩哥,求安慰。”

“怎麽了?說得不好。”他低頭看著她,這家夥真矮,頭頂才剛到自己的下巴。

“說得……還行……提問也都能回答。”蘇錯伸手抓住狗剩的袖子,一臉哀戚。

“那怎麽這副德性?說吧,你又腦袋短路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了?”狗剩突然很想伸手擼擼她的腦袋,他好像,越來越少叫她蘇姐,被她稱為“狗剩哥”,從什麽時候開始的,想不起來了。

“臨了有個家夥給我提了個問題,你說是不是給我下套啊?他問我,你對新總統去北歐會見□□喇嘛一事有何看法?你說他是不是有病,問我這個!”蘇錯現在說話的語氣,完全是個求助的小孩了。

“有病!那你怎麽回答的?”狗剩看著她的表情,感覺很好笑。

“我……”蘇錯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說的樣子。

“你……頭腦一熱,就把新總統給罵了。”狗剩替她回答了。

蘇錯可憐兮兮地擡起頭,“嗯,還罵了半天。罵完才發現,怎麽都不說話了,個個都看著我……狗剩哥,我是不是犯錯誤了?明天就有警察來抓我遣返?”

“這倒不至於。自由國度,罵總統屬於自由行為,雖然你這個不分場合的毛病,得改!行了,大不了就是不換專業。高興點兒,我請你吃好吃的。”

“好啊!”蘇錯沮喪地說,“我要去街對面吃Bufflo,我要吃烤豬排和燒牛肉,兩個都要!哎,不對,誰付錢?”

“我啊!那五十塊剩下的,不夠你來補。”說完他轉身,大踏步踩著階梯下樓。

蘇錯楞了一下,然後緊緊跟上,“你個敗家玩意兒,那還是我給你的錢,怎麽成你請客了?”

“沒想到我的面試,就這樣被老和尚給毀了。”回到家裏整整一個下午蘇錯還在繼續郁悶,狗剩沒有搭理她,只顧坐在角落的躺椅上看著天花板出神,快下午五點半的時候他才指了指墻上的鐘意思是到點做飯了。

“為了表達我的憤怒!今天晚上我不做飯了!你喝風去吧!!!”蘇錯對著狗剩叫,而對方一副me tu veux”(隨便你)的表情。

“你……”蘇錯正要再說話,突然聽見有鑰匙慌慌張張開門的聲音。

“蘇姐蘇姐,你在家啊,怎麽打電話關機了?”羅倩倩咋咋呼呼地沖進來,“快快快,出事了!”

“咋的了?”蘇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,上午面試時候關了,忘了開了。

“林師兄,林師兄……”羅倩倩都急得結巴了。

她今天也是假期結束去學校上課,早上前兩節沒有課,她和幾個同學坐在教室裏看講義,這時候教室門突然打開了,所有人聽見動靜看過去,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堵在門口,但是一頭長發,一臉的大胡子,臉黑漆漆的好像棕色人種的皮膚,手裏拎著個大塑料袋。那人推開門,楞了一下,嘴裏不知囁嚅了些什麽,又關上門出去了。

羅倩倩和教室裏幾個人面面相覷。這時候一個巴勒斯坦兄弟艾哈邁德問另一個中國女生,“喬,那是個中國人嗎?”

被叫喬的那個女孩摸著腦袋楞楞地說,“感覺像個印度人。倩倩,你看清楚沒有!”

羅倩倩呆了片刻,一丟筆站起來了,“那不是林宸嗎?”

她追了出去,卻不見了蹤影。

“林宸回來了啊?也是,假期也結束了,他不是回國結婚去了嗎?倩倩你沒認錯人嗎?”蘇錯看著手機問。

“當然沒有。後來下午我們上完課的時候,實驗室的學生們都說,警察局給系裏打電話,問有沒有一個叫林宸的人,老板說有。他們說需要去一個人做擔保放他出來,他身上沒有護照沒有居留沒有錢,什麽都沒有。問他有沒有認識的人,他說了實驗室的名字,警察局就打電話過來了,我們有老師去保他。馮老師問林宸之前住哪兒,我說住咱們家,他們說待會兒給送過來。”

“真是莫名其妙!”蘇錯說,“回國結個婚而已,就算他回來了,東西丟光,他應該先回家啊!”

“不知道怎麽回事,感覺在外面流浪了起碼有好幾天了。”羅倩倩看著狗剩,“狗剩哥,給個意見。”

“意見就是,你兩個都閉嘴,見到人再說!”狗剩眼睛都沒轉一下。

“我,我給上去把閣樓收拾收拾,上次漏雨漏得亂七八糟。”羅倩倩蹭蹭跑上去了。

羅倩倩讀書的試驗室裏派了個實驗員把林宸送回來了,蘇錯看林宸一臉渾渾噩噩,只能先道了謝把人領進來。

“林師兄,你怎麽了?”蘇錯小心翼翼地問,啊,對方身上的那股味兒……

“什麽怎麽樣,我挺好的……”林宸說完,環顧四周,“我的房間呢?讓我睡會兒!”

“樓上樓上,倩倩都給你收拾好了。那個,林師兄,你要不要先洗個澡?”蘇錯繼續小心翼翼地問。

“好!”林宸擡腳往樓上走。

“男生浴室在樓下!”蘇錯趕緊給他指方向。

“我知道,去拿換洗衣服。”他噔噔噔上樓了。

蘇錯看著狗剩,“你覺得他怎麽樣?”

“還行!”狗剩回答,“比我強點兒,至少他還知道自己姓甚名誰。”

林宸洗完澡一頭紮進房間睡得昏天黑地,直到晚上快九點才慢慢地爬起來。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,他在自己屋子裏翻騰了一會兒,連半片餅幹都沒找出來,於是慢慢地走到樓下去了。

全家大小都聚集在廚房裏,聽到樓梯響就都不說話了,集體靜默地看著林宸走下來。他的頭發披在腦後,胡子有兩三寸長,不過臉色終於恢覆了一點,不再像印度人了。

“你們,幹嘛這麽看著我?”林宸問,語氣很正常。

蘇錯輕輕咳嗽了一聲,“我們,在討論一個重要的問題,關於你!”

林宸下來,先在電飯鍋裏盛了一碗飯,再擰開一瓶老幹媽,找把椅子坐下。

“我想問你,你護照居留和行李呢?”

林宸的胡子上粘著飯粒,他捧著碗嘰嘰咕咕地笑了,“丟了,在戴高樂就丟了。”

“然後你一路走來裏爾?”

“沒有,我在高速上攔車,有人把我帶過來的。”林宸給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
“那你怎麽不回家也不去實驗室呢?”羅倩倩忍不住插嘴問。

“我也不知道!”林宸的眼神很恍惚,“我到的時候是晚上,我覺得vieux Lille的夜景很漂亮,漂亮得我都舍不得離開。我就在街上走啊走啊走啊,一直走到每一盞路燈都滅掉。我又覺得清晨的景象更漂亮,於是我接著走,一直走到citadel(五角城堡),我在那裏睡了一覺以後,突然覺得裏爾竟然有這麽多漂亮的地方我沒有看見過,於是我又從那裏走到了歐洲車站……”

“林師兄,”梁建波忍不住插嘴,“你不回去結婚了嗎?”

林宸被打斷了,帶著不快的語氣說,“是嗎?你確定?”

梁建波被噎住了,居然不敢接話了。

“就是以前你說過的,你們在上海認識的女孩,”高穎不知死活地繼續問,“你不是說回去和她結婚,還每月給她寄錢?”

“我有那麽傻逼嗎?”林宸反問。

一片靜默中,只能聽見林宸大口大口扒飯的聲音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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